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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4节

 

吉照摇头,答:“那日我在华阳大街上拦了驸马爷的车,驸马爷扣了那个婆子,转身命人隐秘将我送回了谢府。我自回来就没见着主子的身影。”

芙蕖:“你不知他去哪了?”

吉照回:“不知,只留了一封信,书面嘱托我转交明镜司的纪大人。”

惊动明镜司了。

那便是要当成个正经案子办。

明镜司有两个纪大人,芙蕖问:“纪嵘还是纪峥?”

吉照说:“两个纪大人都是一样的,明镜司不分派别。”

芙蕖恍然点头,想了想,还是交代了一声:“我送苏小姐回家里小住几日,我会寸步不离的看着她,你若是碰上主子了,便代我与他说一说吧,此事是我越界了,还请诸位姐姐见谅。”

竹安在里屋替她收拾了一些常用的衣物,仔细在箱子压平,闻言,走出几步,抢在吉照前面道:“姑娘说话好生客气——在这谢府里,您要做什么,不是我等奴才能置喙的,您只管做便是了,将来主子那,当然有你们自己的说法。”

吉照瞧了一眼箱子里的东西,一边在心里盘算有何错漏,一边问道:“姑娘真打算独身前去?”

芙蕖听着外面下人套车,随着天光熹微,街上也热闹起来。她垂眼,盯着自己的手,果决道:“我自己去,好办事。”

芙蕖借了吉照的一套浅色裙袄,卸下发间价值不菲的钗环,可看上去依然和伺候主子的丫头不沾边。

吉照看着皱眉:“姑娘,您要办什么事儿,我替您去?”

芙蕖不以为然,用粉膏调了色淡的胭脂,点在脸颊和唇上,说:“不用,我能应付。”

院子里小厮套上了车,芙蕖叫他们先去把苏慎浓接到车上。

苏慎浓上车又等了足足半个多时辰,芙蕖才磨蹭完,慢吞吞的掀帘钻进了车里,坐在她的身侧,冲窗外吩咐了一声:“走。”

苏慎浓只见面前一个其貌不扬的丫头,吓了一跳。仔细瞧两眼,从五官上看,确实是芙蕖没错,可她整个人的气质好似退了一层皮。

寻常的不仅仅是她的打扮,更是那种含胸低眉的体态,往人群中一搁,是完全泯然于众的存在,绝不像当年太平赌坊的魁首那般明媚惹眼。

这也是她的本事。

苏慎浓一直在打量她。

芙蕖的眼睛望着车窗外,马车驶出谢府,在华阳大街上走了一段距离,她忽然开口对苏慎浓道:“如果借此机会让你一直留在家里,你还会选择回来吗?”

苏慎浓:“你要听实话吗?”

芙蕖道:“在我面前不必有顾忌,如果不是实话便不用说了,我能明白。”

苏慎浓说:“我想回家,想我家中父母,想念我的兄弟姐妹。谢府太冷太孤单了,门前檐下的灯不是为我而亮,没有人会不分日夜地站在那里等我回去。”

苏慎浓身为一个旁观者,她曾见过芙蕖在门口点灯,也见过谢慈在灯下反复流连。那个冷硬心肠的人身上镀了一层温情,看上去都没有那么招人讨厌了。

其实仔细想想,谢慈是个不近女色的人,鲸肉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桃色传闻,他从不进出于任何花街柳巷,当然,去太平赌坊接芙蕖的那一次是个例外。

是他有生以来唯一的一次例外。

苏慎浓对谢慈的厌恶在这种温情的光环下,渐渐快要消失殆尽。苏慎浓自己意识到了危险。不能继续在谢府呆下去了。

御史苏大人的府邸在华阳大街的尾端,越是靠近尾巴,官邸越显得简朴。苏戎桂是个传说中的直臣、清官。

他的府邸,从门外便只能见到两个黑黝黝的柱子,跨进门里更是异常整肃,连稍微值点钱的奇花异草都很少。

苏慎浓一下车,门口的小厮眯眼盯着她看了半天,终于在某个瞬间回过神,跑着进里头报信儿——“夫人,咱们家小姐回来了。”

苏府的大夫人由丫鬟搀着,疾步迎出来,人还未见着,先听着哭声了。

母女二人抱在一起,一阵心肝肉的寒暄,芙蕖站得远了些。她抬头看了看日头,正当快要下朝的时辰。苏戎桂应该也快要回来了。

芙蕖才刚这么一想,门外紧随而来又停了一辆车。

一位年近不惑的大人,提着官袍,迈进了院子里。

这就是那位很能骂的苏戎桂,经常在朝堂上指着谢慈破口大骂,几次差点把自己骂厥过去,还是谢慈宽宏大量,不计前嫌,命内监们给这位苏大人递一口热茶,好让他缓口气接着骂。

芙蕖瞧着这位苏大人尽管年纪大了,但模样体型都十分的俊秀,芙蕖记得他是当年连中三元的才俊,殿试皇帝钦点的榜眼,皮囊差不了。

苏戎桂上前几步。

苏慎浓恭敬地向父亲见礼。

苏戎桂的目光绕着她打量了几圈,道:“谢慈他肯放你回家了?”

苏慎浓如实道:“他离府了,近些日子都不见人影。”

苏戎桂从鼻子里冷哼一声:“难怪今日早朝不见人影,鬼鬼祟祟,又搞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去了。”

苏大人与谢慈结怨已久,提起这个名字非要挖苦几句心里才畅快。

心里爽够了,他才恢复正经道:“当年谢太妃住在谢府佛堂清修的时候,接你入府是有几分作伴的意思,如今,太妃迁去南华寺,谢府独留你二人孤男寡女,像什么话……现在既回来了,便安心呆在家里,谢慈敢再拘着你,为父必定与他拼命。”

苏慎浓用帕子拭去了眼下的泪珠儿。

可彼此心里都明白,此事远没有他们嘴上说的那般好解决。苏慎浓与谢慈之间还横着一纸婚约,且是皇上金口玉言定下的圣旨。

皇上若不能收回成命,两家人中必有一人需得抗旨才能解决。

芙蕖至今想不通,皇上乱点的这一局鸳鸯谱到底是在盘算什么。

苏慎浓家生的贴身丫鬟簇拥着小姐去往闺房歇息,芙蕖迈步跟上,苏戎桂一打眼见了她这副陌生的脸孔,顿时将她拦下,对苏慎浓问道:“慎浓,你这是带了个什么人回来?”

苏慎浓答:“父亲,她是谢府中照顾我起居的丫头,我便将她带出来了。”

苏戎桂板起脸,恨铁不成钢道:“我们苏府是养不起一个丫鬟吗?你带一个别人家的回来做什么?给我发落出去!”

苏戎桂是一家之主,在府中说话比圣旨都好使。他一出口,立刻有小厮摩拳擦掌,虎着一张脸打算上前拖人。

苏慎浓急忙拦道:“父亲大人,且慢,听我一言。”

苏戎桂不是武断专横的家主,他给女儿说话的机会。

苏慎浓道:“父亲,她抗命放我出府已经犯了谢慈的忌讳,我们若是将人撵回去,她恐怕没有活路了。”

芙蕖听着苏慎浓一袭席恳切的话,面上不动声色,心里纳罕。

原来在父母庇佑下乖乖长的苏小姐也有说谎诓人的时候。

苏戎桂或许在朝堂上已经历练出了一颗刚硬的心肠,但他家夫人是个慈善人,最听不得苦命人苦命事,狠不下心难为底下的人,当即劝着苏戎桂不再计较此事,芙蕖得以顺利留在了苏府。

其貌不扬的芙蕖并没有引来苏府主子们过多的关注目光,苏戎桂顶多向家人们交代一句,盯紧了她,别叫她在府内外为所欲为。

芙蕖跟着苏慎浓,见识了真正名门淑媛的闺阁。

单是一张上好黄花梨木的千工拔步床便足以令人叹为观止,月季花的纹路甚至都细致到了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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