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节
“都说完了?”语气极为平静,仿佛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奄奄一息的活人。
手腕被吊起来的男子身上全是因为拷问得来的伤口,被一把刀抵起头时,连半睁的瞳孔里也充斥着血水。
他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,龟裂的嘴唇开口便是:“杀了我吧…我知道的…都已经说了。”
气息微弱游离,若不是沈介耳力好,还真听不见他在说什么。
沈介只居高睥了他一眼,就移开了目光。
“我还当你的嘴能有多硬。”语气里暗含嘲讽,“原来也不过如此。”
似乎还有些失望。
他还真当安王的死士是可以视死如归的,笑话。
他嫌恶似的挪开了脚,才叫来手下善后。
手下看看男人,又看看沈介,有些踌躇:“大人,那这人如何处置…”是直接杀了还是活埋了?
他有时会拿不准大人的“喜好”。
沈介挑着一双丹凤眼,目光却并不偏移,只略微停顿之后,便淡淡地开口道:“杀了。”
沈介走后,留下的两个锦衣卫小声嘀咕道:“我怎么感觉大人今日不太对劲的样子?”
“怎么说?”
其中一人像是打开了话匣子:
“你没发现吗?方才大人…竟然有表情了!”
若是其他人,没有表情才是不正常,可那是他们大人啊。
一个年纪比他们小,官职却比他们高的沈介。
锦衣卫看似风光,实际过得却是刀尖舔血的日子。
像沈介那般,十三岁便和一群成年男子一起受令并最终脱颖而出的,更是少之又少,不,甚至可以说是本朝第一人。
尤其是,自打他们认识沈介以来,就没见过沈介有什么喜怒哀乐,甚至当年,沈介被沈府认回之后,他都没有流露出什么高兴的神色。
可是,就在刚刚,他们大人居然对一个阶下囚露出了嘲讽的语气…
他还以为他恶心出幻觉了。
…
小桃灼灼柳鬖鬖,春色满江南。
皇帝今日休沐,他起身后,便来到洛桑背后。
此时的洛桑正坐在镜前梳妆,她方才整理好自己的发髻,就被皇帝拢住了腰身。
“怎么不多睡一会?”男子低沉的嗓音中带着些慵懒。
散落在她耳垂边温热的气息痒到了她的耳尖,洛桑不由得浑身上下都紧张了一下。
“陛上…”她羞赧妩媚,故作生气,侧身望向男子,指着自己的眉骨道,“您看,都画歪了…”
她眼波流转,往往只一个眼神,就能让人瞥见她眼中的委屈。
“是是是,都是朕的不是。”皇帝接过洛桑手中的眉笔,继而抬起她的脸。
“不若便让朕给桑桑画眉当作补偿可好?”
男子给女子画眉,有比喻夫妻恩爱的意思。
夫和妻…吗?
洛桑想到这个,有些惶恐的同时,心里也不禁泛起些蜜漾的感觉。
“陛下会吗?”洛桑犹疑道。
虽然说帝王后宫佳丽众多,但洛桑不觉着皇帝是那种喜欢这些情趣的人。
也不对,她是不是对自己太自信了。
在洛桑脑子里想东想西的间隙,皇帝已经用行动告诉了她答案。
他给洛桑转了个身,让她看向镜中的自己。
怎么说呢…
虽然没有那么好,但也不算差,看得过去。
只是…
洛桑一侧目,竟在在眼角眉梢处看到了一朵桃花。
她下意识想伸手摸一下,却被皇帝按住了手。
“别蹭掉了。”皇帝开口提醒道。
“喜欢吗?”他又继续问道,皇帝于她身后与镜中的她对视,语意件透着浓浓的绵柔。
“人面桃花相映红,朕觉着,桑桑当真是个美人。”
他初见她,他就觉着,她像是一朵待放的桃花。
娇媚,灵动。
于他,有一种想要剥开那些花瓣,一窥花蕊的冲动。
洛桑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,她左看看右看看,最后又转头看着皇帝。
“陛下画得好看,桑桑自然是喜欢的。”
先回答他方才的问题。
“可是…可是桑桑一会得去见皇后娘娘,陛下忘了吗?要不…”
下次再画…洛桑心里这样想。
昨夜在他们温存之后,洛桑提出想去给皇后娘娘赔罪。
皇帝那时情意正浓…
他说什么来着,反正好像是答应了。
他当不当真洛桑不知道,洛桑反正是当真了。
皇帝说话必须得一言九鼎才是。
作者有话要说:
这是本文收到的第一个雷,记录一下。
小桃灼灼柳鬖鬖,春色满江南。
来自《诉衷情·小桃灼灼柳鬖鬖》
宋·黄庭坚
人面桃花相映红
来自《题都城南庄》
唐·崔护
洛桑又是如此目光灼灼地看着他。
皇帝其实不解,她分明是他的女人,怎会在见不见皇后的问题上如此纠结。
“朕当然没有忘记。”皇帝被稍微扫了点兴致,放下手中的眉笔后便转身向床榻走去。
而后才唤了人进来侍候。
他还记得洛桑脸皮薄,总是在有旁人在内的时候害羞不自在,因此皇帝与她同寝时,都会屏退宫人。
便是他需人侍候之时,也都会替她将帘子拉好。
结果,这姑娘竟是惦记着去见皇后。
他总归是有点扫兴了。
洛桑自然也是敏感地感觉到了这一点。
她识趣地走了过去,从宫人手中接过皇帝的外衣,迎上去亲自替他换上。
“陛下…您还真生气了?”
她明知故问。
“桑桑是觉着朕不该生气。”皇帝反问道。
他何时愿意花时间替别的女子描眉,结果倒好,人还不领情。
洛桑也委屈,怎么男子在床上说的话,下了床就能不认的。
男子的气,总是生得莫名其妙。
可面前的男人是皇帝,她算什么?
洛桑在为皇帝系腰带的手缓了一缓。
绕过圣上腰际的时候,指间一寸一寸向上。
此举大胆,连皇帝也是一怔。
可望见她眼角的漾波时,气节消了大半。
宫人识趣,不声不响间已经退出了殿门。
须臾间,洛桑便被压在了梳妆台前。
她甚至都不记得是如何过来了的。
口脂早就化开了。
皇帝在如此清晨得了餍足,方才不与洛桑计较额角的那一朵桃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