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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3节

 

等白毛怪走后,床上熟睡的春愿忽然睁开了眼。

黑暗中,女人目光冷冽,目不转睛地盯着床顶。其实最近,她一直在装睡,因为她本能地排斥这位“夫君”。

此人一方面痛恨她的背叛,时刻提防着她,有好多次眼看着控制不住愤怒,似要食她血、啖她肉;可一方面,他好像又深爱着她,会因为她的主动靠近和亲昵,变得惊喜而兴奋。

她想知道他到底在搞什么鬼,于是最近开始装睡。

白毛怪非常谨慎,从不会说什么,通常整夜盯着她看,然后摸她、亲她,有时还会叹气流泪。

可今晚,他因为那件衣服放松了警惕,在她耳边忘情呢喃,说了句“小猫,小愿。”

猫,肯定是这两只又懒又馋的白猫。

可小愿是哪个?

春愿使劲儿想,头刺痛得厉害,她急得手直砸头,忽然倒吸了口冷气,整个人坐了起来。

她不叫莺歌,她应该叫……春愿。

这个名字是阿姐给她取的,阿姐说,这是“明媚春天里的愿望”。

春愿泪流满面,笑着哭。

她现在还没想起更多的事,没关系,慢慢来,现在想起了她叫春愿也是非常好的。

再等一段时间,她就会想起阿姐叫什么,梦里的那个马奴是谁。

……

这边

裴肆胳膊上搭着件“大红色”的袍子,屏声敛气地关好门。

阿余见状,立马迎上前来,替掌印撑伞,笑道:“这院子里鹅卵石多,您当心滑倒。”

“嘘——”裴肆摆摆手,压低声音:“她睡着了。”

阿余非常不满,但没表现在脸上。心里不住地埋怨,如今战乱,你每日家伴在圣驾左右、又时常帮皇帝批折子,还得和万潮等人明争暗斗,饶是如此疲累忙乱,依旧频繁地偷偷夜里来看她。

你也不怕累死了。

主仆二人出了院门,上了小船,在这黑茫雨夜里往对岸划。

阿余摇着桨,回头瞧去,此时公子坐在船尾,他把伞搁在肩上,全然不顾雨将他的半个身子淋湿,他举着灯笼,仔细地看那做工粗糙的大红袍子,手指抚着针脚,唇角上扬,满眼皆是柔情。

“公子,公子?”阿余连唤了两声。

“哦。”裴肆这才听见,“怎么了?”

阿余有满腹的牢骚,不敢发,只能试探着道:“看您现在,好像很开心。”

“嗯。开心。”裴肆望向雨夜中的蒹葭阁,摇头笑道:“这家伙,那晚看见我爬天梯的时候,不当心把袍子弄破了,她就记在心里了,居然拆了被面,偷偷给我做了件新衣服。呵,我还当她又耍什么阴谋诡计,还凶她了。”

阿余抻长脖子看:“奴瞧着,袍子似乎还未完工。”

裴肆点头笑道:“她嫌我太凶,恼了,不肯再做了。”他难得反思了下,“嗳,我以后可真得控制脾气了,别真吓跑了她。”

阿余忍不住了:“您之前不是觉得她是装的么?掌印,奴婢提醒您一句,温柔刀杀人不见血啊,万一她真是装失忆,那您可危险了。”

“有什么危险。”

裴肆瞪了眼阿余,脸色徒然变冷,“如果她真是春愿,依照她那宁死不屈的性子,绝不会主动吻我,与我亲热。她是莺歌,喜欢我的莺歌!”

阿余握住船桨,过来跪到公子腿边,忧心道:“那万一将来她想起一切呢?您别忘了,唐慎钰还没死。”

“那又怎样。”裴肆冷哼了声,“生米早已煮成熟饭,她已然是我妻子,我绝不会松开她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

“可是什么?”裴肆生气了,“我把自己的前半生葬送在了长安,难道不该娶妻成家?难道我这辈子注定了给老婆子当男宠,不该有自己的感情?还是说我得像从前那样,继续无情无欲的去替赵家父子争斗算计?之前阉割杖杀我,下一次呢?我是不是就得把头割下来,全了这份忠义?”

裴肆眼睛通红,揪住阿余的衣襟,“我是个人,我不是牲口,我有七情六欲,我也想过正常人的日子!争权夺利是无休止的,不是说将来小皇帝倒台了,就会结束。我累了!阿余我真他妈的累了!”

阿余亦落泪了,公子这辈子的孤苦奔波,他全看在眼里。

“可是,潞州一遍遍给您飞鸽传书,要求您释放了公主。”阿余双手按住裴肆的腿,急道:“赵宗瑞现在还好声好气地同您说话,此人伪善阴险,得罪他不会有好下场。趁着他现在还感念着您先头在长安的恩谊,不介意您伤害唐慎钰,左右您又没真杀了唐慎钰,不过是给那孙子一点皮肉之苦。您要不松手算了,权当卖瑞世子一个面子,不就是个女人么……”

“你说的什么话,什么不就是个女人,莺歌是我妻子!”裴肆嗤笑,“若是遇着旁人,赵宗瑞兴许就这么过了,可唐慎钰是他亲儿子。我把他儿子整那么惨,他嘴上不说,怕是心里早都恨上我了吧。”

阿余见公子没有半点松手的意思,叹了口气,“那您现在就得早做决断了。眼看着王爷的大军即将逼到京城,王爷是宠爱您,可他老了,也有死的一天。奴婢听闻他战场上被郭家军重创,大腿中了一箭,险些流血而亡。小皇帝一倒,将来必定是瑞世子和老二赵宗瑜争那个皇位了,公子,您可一定要谨慎,千万不能站错队。”

裴肆蹙眉。

瑞世子的心机手段他是见过的,可赵宗瑜也不是善茬,手握军权,骁勇善战。

“阿余,给二哥写封信。”裴肆目光坚定,做了决断,“信中告诉二哥,我仰慕他已久,感谢他多年来照顾我母亲和妹妹。我愿追随他之后,将来会奉上京中人事和细作机密,请二哥笑纳。”

“是。”

裴肆冷笑:“当初我设下公主中毒的圈套,那夏如利几次三番问我,确定这么做么?他虽没承认,但应该早知晓小愿怀孕了,他就是故意看我断子绝孙的!这仇我可没忘!”

他轻抚着那件红袍子,痛苦不已:“孩子胎死腹中,是我一辈子的痛。阿余啊,我,我还想要个孩子。”

阿余不解:“您什么意思?”

裴肆咬住下唇,半晌,定定道:“我得让莺歌生个孩子。你去替我物色一个外形俊美、学识渊博的男子,最好和我相貌相似。一定查清楚了,那人不能有疾病,身子也得干净,不要娶过妻和破过身的。”

……

……

潞州

进入四月后,天就大暖了起来。

祥云客栈外重兵把守着,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。

屋子门窗都开着通风,晌午的阳光从窗中泻进来,在地上形成块四四方方的光斑。

经过数日的治疗,唐慎钰身子恢复的很不错。他的双眼已经能模模糊糊地看见东西了,折断的双臂也渐渐有了力气。

“大人,要不停一下吧。”薛绍祖搀扶着大人,慢慢地练习走路。斜眼瞧去,大人此刻眼睛敷了药,用纱布缠裹住,左胳膊仍打用木板固定着,而双腿缠了厚厚的伤药,非常艰难地站起来,两股颤抖的厉害。

薛绍祖知道大人担心公主,温声劝道:“您别太急了,瑞世子不是说了,公主现在安全着。而且老葛前儿百般叮嘱过,您的右腿能动,真的是奇迹,这么快站起来,更是奇迹中的奇迹。您伤筋动骨了,最好还是坐下休息,这样才好得更快。”

唐慎钰胳膊搂住薛绍祖的肩膀,艰难地往前挪,他疼得满头冷汗,笑道:“我若是安心躺着,右腿也动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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