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9节
大景朝官员的休沐,是每隔十天休息一天,也就是旬休。而刚刚秦大人说今日是自己休沐后的第二日,也就是说,再过八天,就又到了休沐的时候。
所以,这几日,林远秋打算从历年题卷上选出几道策问题目,好好写几篇策文出来,特别是自己论据储备比较薄弱的那些论题,他也都准备写上一写。
林远秋觉得,有些时候趁热打铁是很有必要的。
只有你自己重视了,人家才不会觉得一番好心被人辜负。
否则别人跟你非亲非故的,又没吃你家米饭,也没拿你一文束脩,凭啥白费力气给你指点文章啊。
再回宿舍之前,林远秋转身先往周子旭那儿去,再有半个时辰就到酉时了,也不知他的策文写好了没有。
正这样想着,就看到周子旭飞也似的往院门口这边冲过来,再看他手里拿着的,正是写好的策文。
看到林远秋过来,周子旭便知道定是过来看看他写好策文没,遂说道,“写好了写好了,已经写好了,林兄,我先去德辉堂那儿了,等回来时再过去找你哈。”
说罢,就飞奔而去。
说是飞奔还真一点都不夸张,看到周子旭只差尘土飞扬的爆发力,林远秋不禁想起他爹被奶拿着大扫把追的四处跑的场景。
想到爹,林远秋很快想起自己昨日收到的家书来。
信是大堂哥写来的,厚厚的一封,等拆开一看,发现信封里头,还夹着春燕和春草写给他的信笺。
而家书上写着的话语,很明显能感觉出是他爷的说话口气,想来信中的内容是由他爷口述,大堂哥照着写的。
信中先说了春耕的事。
如今家里除了原先的六亩水田,其他田地都佃了出去。而佃田所得的粮食收成,与佃农们五五开,这样的分成比例,算是非常优待的了。
除了已撒种下的稻谷,今年还在自家山上新种了几棵杨梅,这些树苗还是林三柱去镇上交绣品时,看到后买回家的。
除了这些,大堂哥又在信里提了书签销量的事。出门之前,林远秋可是花了几天时间,好好画了一批花样出来的。
还跟先前一样,全是一个系列一个系列的,且无论是附上诗句的仕女图,还是形色各异的秋菊墨竹,或者青花瓷瓶中插上几株腊梅,都让那些爱好收集的学子们,热情不减。
如今,除了镇上高掌柜的书肆,县城那边也时常催着货。在来京城之前,林远秋特地跟家里叮嘱了做绣品不能太过辛劳的事,不要为了赶绣活而不顾及自己的身体。虽然娘亲和大伯娘她们从不在夜里点着油灯熬眼睛,可一天到晚就这样坐着,时间久了,对身体肯定也有影响。
总之一句话,银钱是挣不完的,身体最重要。
看到当时她奶若有所思的样子,想来等娘亲她们再做绣活时,奶肯定会盯着些点的。
信的末尾处,是让林远秋帮着给新出生的小侄子起名字的事。二月下旬的时候,三嫂顺利产下一子,母子均安。
看到三哥已经当爹的消息,林远秋不禁想起小时候跟着三哥、四哥,三人一起拿着竹杆偷偷打柿子吃的时候。
那时候他们三人,一个七岁,一个六岁,而林远秋自己,才五岁,都还是小屁孩的年纪。
可如今,时光荏苒,十几年的时间,如同眨眼一般,转瞬就过去了。
最后,林远秋又读了春燕和春草的信笺。
姐妹两个在信中问了好些京城的事儿,比如京城大不大?好不好玩?还有京城的衣裙跟头花好看吗?
林远秋准备等有空的时候,就去头花铺子逛逛,届时若看到时兴又好看的头花,就给春燕和春草买些回去,
……
等周子旭从德辉堂回来时,已差不多到了吃晚饭时间,两人也没往饭堂去,而是直接让书砚去提过来吃。
见周子旭满脸是笑,一副心情极佳的样子,林远秋忍不住问道,“周兄方才得了秦夫子的夸赞了?”
夸赞?
“没没没。”周子旭摇头,“秦大人说我论据太过寻常,须得改进。”
须得改进?
林远秋正想问上一句,既然没得到夸赞,那你还一副心情极好的样子做啥。结果就听周子旭说道,“我才一个错处,其他人可是有好几处呢。”
所以,比起先前,自己也算进步了一些的。
林远秋清了清嗓子,道:“秦大人让我之后有不懂的地方,尽管过去秦府问他便是。”
“什么?”
周子旭有些不可思议,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,忙又复述了一遍,“秦大人让林兄有不懂之处就去秦府问他是吗?”
“是的。”林远秋笑着点头。
“太好了太好了!”周子旭心情激动,一拍双手道:“林兄,你说秦大人会不会想收你为徒啊?”
林远秋摇头,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,毕竟收徒可不是一件随便的事。
他和秦大人今日才第一次见面呢,相互都不了解,怎可能冒冒失失就收他为徒。
……
去秦府(一)
今晚可能是林远秋来到大景朝后的第一次失眠。
虽心里一直催着自己快些睡觉,否则明早起床肯定会没精神,可他还是控制不住脑细胞的分心。
这不,自躺到床上开始,林远秋的脑袋瓜子就一直在搜肠刮肚,想看看有哪些类型的策文题是自己最不擅长的,准备整理出来后,就按着这些类型,各写出一篇策文来。而后等秦大人休沐时,再拿与对方看。
之所以会有这种打算,也是因为想起了吕府拒绝周子旭再过去请教的事,这让林远秋突然有种自己的这次机遇,恐怕会如烟花一般,璀璨即逝的感觉。
实在担心自己去过一趟秦府后,对方突然会来一句“往后你不用再过来”的话。
所以,此刻林远秋想的是,该怎样趁着这次难得的机会,把自己学识上的短板处,一次性呈现到秦大人的面前,好让他帮自己都给点拨明白了。
这样哪怕下次再没得去了,心里也不会太过遗憾。
其实林远秋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太过精明,可怎么办呢,像他们这些没有门路,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学子,有些时候也只能靠着脸皮厚一些,才能解惑学识上的不足。
且林远秋觉得,人生在世,哪有从不算计着过日子的道理。所以,只要自己行得正坐得端,从不去做违背良心之事,就无伤大雅。
再说谁不想一辈子风骨清高的过,可清高需要资本做前提,没有尊贵、没有知名身份衬托的清高,在世人眼里怕也只是穷酸而已。不对,普通人还轮不上“世人”这么大的范围,顶多也只有“身边之人”或“周边之人”罢了。
翻来覆去实在难受,林远秋没再继续躺着,坐起身子后就开始穿衣衫。
既然睡不着觉,不如就趁着此刻越来越清晰的大脑,写上一篇策文,对了,就写刚刚自己想到的那些策文题。
宿舍院子里就有水井,每天晚饭过后,林远秋都会去水井打一桶水备在屋里,用做第二日清晨的洗漱。所以这会儿林远秋直接就着面盆里的水洗了一个脸,等让自己更清醒一些后,便开始往砚台里加水磨墨,准备起写策文的事。
因着方才已经理清了文章的思路,这会儿再写起来,倒没觉有卡顿的地方,很快林远秋就洋洋洒洒写出了好几张纸。
然后是修改润文,再是誊抄,等忙完这些,已差不多到了子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