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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26节

 

至于那件袍子,确如薛凌所言,是个杂毛山鸡。或然当时还沾了几分彩,岁月翻滚之后,连山鸡也不如了。

这些如市井妇人咕哝的碎语里,临春如何,似乎也不再那么重要。然门推开来,薛凌抬脚几近跃起,跨过门槛,五步并做三步,一路直冲到里屋凳子上抄起那件旧衣,薛暝才刚刚入了门尚有愣神。

她上下打量,回身对着徐徐而来的薛暝道:“你说,莫不如,我往临春走一趟的好。”

薛暝吓了一跳,脱口道:“你去做什么。”想是薛凌还是挂念那丫鬟一家老小,又道:“你若实在放心不下,我即刻安排人走一趟就是。”

她确然心善,他再清楚不过了。

但善多不好,在自己身上用尽就恰如其分。

薛凌偏头,好似拿不定主意,薛暝道:“不过,,白先生说的不错,匹夫无罪,怀璧其罪,他们多半……是挨不过来的。”

“什么叫挨不过来。”

这些事情,原薛凌该懂得更多些,薛暝自觉无需自个儿来解释,然薛凌问过后良久不见下文,他老实答了道:≈ot;你定是知道的。

白先生说的过于委婉,我猜他的意思,临春已然被屠过了。≈ot;

薛凌偏执一般不肯罢休:“那又如何,没准她运气好,覆巢之下,仍是漏网之鱼。”

薛暝深吸口气,狠道:“她手无缚鸡之力,身负连城之银,大户里养出的丫鬟,远比寻常民女貌美,若我是破城卒子,第一个……”他到底没说的太过不堪入耳,只道:“第一个抢的就是这种人。”

薛凌轻“啊”一声,低头看,是氅子上的金线绷起,勒着了指尖,真论起来,并无疼痛感,只一瞬间没留神些许不适罢了。

然毫厘差池,足以让她火冒三丈,只觉处处不遂自己心意,讽道:“我倒是想第一个杀了魏塱,不也没得逞。你倒是想第一个抢她,你就能得偿所愿?”

虽迁怒来的毫无缘由,薛暝倒不以为意,只听薛凌语气,唯恐她气急了当真是要立刻动身往临春。京中花天酒地胡作非为皆是能行,可这京,万万离不了,至少这节骨眼,怎么也不能往东南向去。

他忙道:“还是我派人连夜赶去看看,你且等些时候罢。”

这话显然不合薛凌心意,愤愤转了脸似不肯罢休,薛暝素知她脾气,不敢拿路上艰难来劝,紧跟着道:“京中好些事尚未妥当,远了不说,明日樊涛就要进京,总不能……”

他话未说尽,略朝着屋外转了转头。薛凌心下了然,说的是,总不能将此人全权交给逸白来招待吧。

樊涛此人,拿捏住了黄家,就是拿捏住了那一带,说大不大,阡陌纵横,也是上千里地。私心想想,若是面上过得去,没准逸白压根就不想将人引荐给自己。

垣定满城生民……就换个……她心头一瞬厌恶难掩,转而又清晰明白的知道,樊涛不过是杀人的刀,她才是拿刀的手。

于是脸上狰狞如生了根,久久退不下去。

薛暝只当她是在强忍这口怨气,垂头叹气不肯答言,薛凌手压在那件氅子上,目光数度游移,才瞧见那张纸还好端端的在桌上隔着。

朝朝暮暮不见日,岁岁年年不知春。

她盯着那几个字,渐渐退了所有怒气愤恨不甘,只剩满心惶恐忏愧,却无法流于表象。

本来,本来原子上一点儿也不寒酸,原子上的毛皮是顶好的。青海原上的岁贡之一,就是毛皮。

这一袭氅子,出自羯人小王爷的收藏,纵是累月经年,不复华光,仍然保留着皮子最基本的特质,极其保暖。

她揽了一会,胳膊似乎已然在冒汗,热到感觉不出袖里还藏着柄凉铁恩怨。手心按在上面不过须臾,却如同握了一粒燃碳,要将手掌烧穿。

大概正因为太过灼热,她手离了氅子将那张纸拿到手里时,总觉得捞了一张寒冰起来。

她摇晃着纸回头对薛暝笑:“你知道平城吗?”

薛暝过往知不知不提,现今已是了若指掌,忙不迭点头。薛凌还是笑:≈ot;其实平城远的很,又偏又小,大多是不知道那里的。

幼年我还奇怪的很,怎么……阿爹要守在平城,小城守不久,他堂堂一个镇北将军,打起来就要丢城,岂不丢脸的很。

莫不如守在宁城去,反正平城是薛家祖上建起来的,大梁只求岁贡,从不稀罕胡人的盐碱地,所以平安二城一直是界限不容辩驳,故而未有皇权染指,并不担心守城的人生反意。

若是守在宁城,那平城进可攻退可守,说出去也不会导致薛大将军脸上无光。≈ot;

她好像觉得自己扯远了些,又抽动着脸颊勉强将笑意拉大了几分,摇着那张纸道:≈ot;总之,平城远的很,旁人不知道也正常。

我……我……“那张纸在空中卡顿,像在附和纸张的频率,她跟着结巴:”我……我……≈ot;

她还是没说她见不得人不晓平城,也说不出垣定一事如何丧尽天良,她看纸上笔画,羞的无地自容。

那条河,那条河,鲁伯伯说,山有眼睛水有脚,嘿,做点啥山瞧着水记着,早晚给你送回来。

山肯定没眼睛,但水有没有脚啊?

那些水流不绝,要流往何处,会不会,终点是平城旧居里的那口水井?

她弯着嘴角,又涩着眼角,慌乱里紧紧捻着那张纸,好像是唯恐纸张抖动泄露了心慌。只是寥寥数字不足以将纸上空白全部填满,所以没能完全挡住她装模作样。

薛凌道:“我活了这十八九载,都不知道临春呢。”

她心虚的要死:“也正常的很。”

短短数字的时间,就如同嘴里说的十八九载一样漫长。说之前她信心满满,这理由实在充分。世人都不知道,所以她不知道,天经地义,理所当然。

然话说一半,却无端如履薄冰,如临深渊。话落则一泻千里,溃不成军。偏是与生俱来的倔强始终不肯倒,仍能笑着问:“是不是?”

也正常的很,是不是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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洗胡沙

薛暝多少能看出她的不对,也想到些许关窍,薛凌真正在意的,不是那个丫鬟,而是……所有事。

仁善如她,定是有无数个时刻,恨不能垣定没有那条暗河。

可惜是,以薛暝的身份经历,只时时庆幸,多亏了那条暗河,薛凌才能心想事成。

他自以为懂薛凌的忏愧悔恨,大概如同自己幼时为了活下来不得已杀了挚交好友,痛固然是痛的,但值得。

赢了才能活,活着就值得。以薛凌之过往,今日之处境,垣定有那条暗河,正如她自个儿所言,是天意在她。

薛暝笑道:“这是当然,莫说隔了几千里远,你问我城外十里处的村庄是哪座,我也不知道。”

薛凌转回身偏头张着嘴无声呼吸了两声,才掩住鼻息颤音。夕阳将尽,余晖透过窗纱在她身上只剩最后一丝。薛暝的话显然不是她想要的答案,或者说,根本就没有她能坦然接受的答案。

是与不是,早就成了两难。

但有一桩是肯定的,明儿樊涛要来,今儿个确实走不得。她自抓了那氅子,连同那张纸也没丢下,一并抓手里回了住处。

薛暝又貌若无意提了些,只道是幼时被卖入训死士的地方,十者百者方能存一。人各有命,生死无关,何必多想?

至于薛凌听没听进去,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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