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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3节

 

薛凌打算伸手拉一把,不料她猛地看见是薛凌,不仅没停,反而挪动着又退出一大截,“小姐”二字在嘴唇间来回哆嗦半天,七零八落全部掉地上,没能传到薛凌耳朵里。

她瞧绿栀这模样,伸到一半的手毫无破绽的打了个拐,拍到自己身上,衣服上未干的血还溅了两三点飞沫。

薛凌道:“我去洗洗,你收拾收拾找地儿睡着,这地儿有人处理。”

绿栀没答,老李头扯了她一副,重重跪在地上,抱着她喜不自胜的喊:“将军。”

“将军,是平城,回平城了。”

他喊:“下雪了。”

下雪了,晨间雾气,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莹光。他松了手,虔诚着张开双臂往虚空中迎接,又垂直地面小心翼翼合拢了手心。

只拘起,一捧空白。

薛凌终察觉到哪里不对,捏了一下手腕,蹲下身子扶正老李头道:“老李头?”

老李头茫然看着薛凌,好一会才有气无力的答:“小少爷?”

他环顾四周,看到薛凌身上血迹,跟才反应过来似的,猛抓着薛凌肩膀,急道:“这是怎么了,伤哪了……”

他起身挣脱薛凌要走,来回咕哝:“我去拿药,我去拿药”。他要进门,却又觉得门不对,看别处,也是哪哪都陌生。只能奇怪的看回薛凌问:“小少爷?”

薛凌长出一口气,看着绿栀道:“你跟我来”。说着起身将老李头拉回别的房里,道:“你病了,就在这里呆着,我晚间再来。”

老李头不肯放手,仿佛是什么也记不起,抓着她一直问:“这怎么不是平城?……平城呢?”

平城呢?

薛凌强行将老李头手掰下来,半哄半吓的让他躺在床上闭了眼,又扯过不敢近身的绿栀道:“你给我看好他,晚间我来接人,要是老李头少了一根头发,我……”

我杀了你全家。

“我跟你没完……”,她将滑出半截的平意收回去,松开绿栀,偏脸低声道:“你帮我照顾一天,我有的是银子。等我回来,我就全都给你,送你们一家离开。”

“小姐……李伯伯是不是吓着了”?绿栀没走,反自个儿拉着薛凌不放。

薛凌悬着的心瞬间落地,她唯恐绿栀要走。听得绿栀开口是问老李头病情,总算是多了些依仗。她是个死不认错的,现在却在个下人面前似埋怨般嘟囔了一句“是我不对。”

是她不对,她大错特错。

她错就错在让这些蠢狗多活了些时间,不然不至于死在存善堂里,脏地方又脏老李头眼睛。她当天就该老实给钱,然后一路尾随,这样人就可以死远些。

她得赶紧去补救这个天大的错处,她猛呼一口气,对着绿栀冷冷道:“大概是吧。但你看见了,那些蠢狗不死,存善堂永无宁日。你不要怕,我会让人处理的干净,不会有麻烦的。”

她扶着绿栀肩膀宽慰道:“这些人,狼心狗肺,恶贯满盈。”

“死不足惜,对么?”

绿栀瞧着薛凌,瞧了两眼,又慌张把目光移向别处。她不敢直面薛凌的询问,头却不自觉轻点了一下。莫说是这两天的度日如年,就单说这一晚,她就咒了不下十次,老天爷怎么不早点收走这些恶人?

只是,她不知道恶人的血,也是红的。

薛凌,看她点头,颇有些心满意足。继续叮嘱道:“你叫你爹娘也好好在屋子里呆着,那天你也瞧见了,所以还剩几个人,我要去处理一下。我留个人在这里护着你们,再过些时辰,江府有人来收拾残局,你们就彻底无事了。”

绿栀便又点头如捣蒜,薛凌撑着地面站起身,又瞧了一眼床榻处,老李头肯定没睡,却十分老实的躺着。

她略迟疑,却终不肯停下来。

薛凌走出几步,身后绿栀颤声喊“小姐”。她停住脚步,应声道:“还有何事?”

绿栀似犹豫了一回,才下定决心道:“我有银子的,还有些首饰,合着小姐以前给的那些,拼拼凑凑,大概是给的起他们……他们……”

“他们要我的命”。薛凌回身打断绿栀:“你要给吗?”

绿栀吓的一抖,又低了头挪动着往老李头床边退。薛凌嗤笑一声,出了房门,径直走到申屠易藏身处,道:“你不是要帮我一把么,不用跟着我了,去将屋子里收拾干净些,等江府的人过来你就走。但无论如何,卯时三刻要到北城门。不然,我就不等你了。”

申屠易本懒懒散散倚着墙,听见脚步声沉,他便瞬间拔了刀。又见薛凌一身的血,更是全身绷紧。薛凌话音刚落,他立即道:“怎么弄成这样”。

杀个人而已。

有备而来的杀人,和杀猪差不多。薛凌身手又好,怎么会弄的一身的血。天就要亮了,走出去万一遇到谁。这可是青天白日,朗朗乾坤。

薛凌道:“不要紧,我一个人捡小道走,等事处理完了,随便套一件就成。你替我看严实些,尤其是屋里有个老头。天王老子来了,也莫欺了他。”

“好,你去吧”。申屠易也算熟知薛凌脾性,听得她语气,知是一时半会问不出究竟,也拦不住她要去哪。他既指望薛凌去将宋沧的事儿摆平,又对薛凌有同情敬佩各种乱七八糟的情感在,只赶紧应承了下来。

无人报案,不会有人入室来查。存善堂院里药味浓的能熏死人,也不担心有巡夜的谁路过闻到了血腥味。再有申屠易瞧着,薛凌没什么放心不下。

她抬腿要走,布后街第二道巷子进去数第八家,还得走上好一阵呢。脚迈出去却又转头问申屠易:

“你带着那些花露了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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余甘

申屠易一愣,反应过来薛凌问的女人花露,疑惑道:“你都不换身衣裳,要来何用”。那花露不过是遮掩一下气味,又不能将衣裳血迹消融。

先头在薛宅,薛凌是洗了一遭,他才拿出来做的圆满一些。现薛凌既是打算原样出门,又要花露做什么去。

听得申屠易反问,薛凌堪堪回神,自嘲般呢喃了个“对”字,消失在申屠易眼前。

她出了院门还在想,真是奇怪。她杀霍准是光明正大理所应该的事情,偏申屠易叫她掩掩。这几个蠢狗固然该死,然她总觉得有些心虚不想让人知道,为何反而申屠易无所谓了?

申屠易进到屋里,绿栀又是吓了一跳,“小姐”二字跟卡壳似的半天吐不出来,申屠易道:“薛凌让我收拾一下,院里可有什么不常用的屋子或地窖?”

“薛……”?绿栀皱着眉刚要问,床上老李头连声呻吟,她吓了一跳,也顾不上害怕申屠易了,转身冲到床前抓着老李头问:“李伯伯,李伯伯你怎么了。”

老李头瞧着她,艰难张口道:“不妨事,不妨……事,你莫怕……你去……你去前院……”

“我不去的……我哪也不去,李伯伯,我要守着你的……”。绿栀看老李头喘的厉害,更添惊慌,一时像是要哭。

申屠易上前看了一眼,道:“你去弄些热水来,铺子里有养人气血的东西加点,我来收拾。”

绿栀瞧了瞧他,急着出了门。她前脚刚走,老李头瞬间涕泪纵横。申屠易搓了搓手,估摸着问不出个所以然,只能认个倒霉,想去自己想法子。

他刚要走,老李头发声问:“小少爷,她要去哪?”

申屠易卖出去的脚又收回来,瞧老李头仍未睁眼,但声音不说中气十足,起码跟刚才半死不活的样子相去甚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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