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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1 又下雨了

 

后来,还是有人拿了新的杯子给季紜希。大家接连又开了好几瓶酒,季紜希已经喝了一杯,便就这么被继续劝着喝下去。

几轮过后她觉得有点晕,抱着江暮云的胳膊,半睁着眼,神情恍惚。

江暮云没抽开手,就这么任她抱着。女人的发香轻轻沾在他肌肤,他觉得痒,连心里都泛起痒意。

酒酣耳热之际,镇长谈起江载明的事。

即使听得模模糊糊,季紜希仍努力听进脑袋里。

镇长说,虽然这里是江载明的故乡,但其实几乎没人知道这件事,他自己也不知道。直到几个月前,听到鼎鼎大名的江暮云竟然答应来这偏僻小镇,他惊讶地想着是不是有什么原因,循线一问才得知,这里是江大师母亲的故乡,那位国宝级艺术家就是在这出生。

「江大师五岁前就搬家了,所以也没留下什么学籍资料。真令人惋惜,他家人走得又早……」镇长也醉了,握着酒杯,嘴里念念有词:「但命运就是这么奇妙!现在他的儿子也来到这了!你驻村的消息传出去以后,这里一定能重新復甦起来……」

季紜希侧耳细听,想听江暮云说什么,可什么声音也听不见。男人安安静静的,一句话也没说。

他现在是什么表情?

她抬眼去看,却只看见一片迷雾。

这瞬间她忽然意识到,如果他不说,她便什么也不知道。

酒劲上来了,整个人热呼呼的,从喉咙到心脏,连眼眶也驀然发烫,有泪渗出眼角,季紜希伸手去抹。

「怎么了?」他声音很轻,带着一丝诧异,「不舒服?」

季紜希先是摇头,而后又点点头。

江暮云放下酒杯,向大家致歉:「不好意思,紜希似乎有点醉了。」

他本来打算带她回去后就回来,但被镇长他们一口回绝:「没关係!我们之后还多得是机会喝酒呢!是我们耽误你们俩相处,季小姐一个人也不方便,你们还是赶紧回去吧,没事的。」

于是江暮云带着季紜希回去了。

一打开门,微凉的夜风吹来。季紜希松开他的手,掩嘴轻咳,而后打开导盲杖。导盲杖轻扫地板,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。

江暮云见她步伐蹣跚,不时低头咳嗽,一张小脸都咳得涨红了。

他轻叹口气,「季紜希。」

「嗯?」她停步抬头。夜空下,她眼睛亮闪闪的,像星辰。

江暮云缓步上前,牵起她的手,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。

「导盲杖收起来吧。」

她乖乖照做,笨拙地将手杖摺叠好,收回口袋里。

「你醉了吗?」

她咧开嘴,朝他笑得很灿烂:「……没有呀。」

就是醉了。

「你的手好温暖。」她倾身,在他肩膀蹭了蹭。

「别闹。」

她笑了,笑着笑着,忽然又开始咳起来。

「还会冷?」

「不冷,只是有烟味。」

江暮云恍然想起,刚才酒席上的人几乎都会抽菸。

「你忍了这么久?」咳嗽也是能忍的吗?

她点点头,「直接咳不太礼貌。」

「之前你可不是这样对我的。」

「你不一样啊——」季紜希拖长尾音,忽然想起什么,轻晃着他的手,「对了,你为什么戒菸?」

「……」江暮云盯着她迷离的眼睛,低声问:「我现在说的,你酒醒后会记得吗?」

季紜希现在有点懵,听不太懂他的问题,随口就答了:「不会!」

根本在乱回答。

「到底为什么……」她还在追问。

他迈开步伐,边走边说:「没办法,有个人闻到菸味就咳成那样。」

她跟在他身旁,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:「你说的是我?」

「嗯。」自己一定也醉了,才会这么轻易说出实话。

「为什么?我以为你已经篤定一辈子都不见我了……」

「是不想见,但人生总有意外。你总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。」季紜希一直以来都是他人生中的意外。

「来这里,也是意外吗?」

「……算是吧。」他轻声说,「接到驻村邀请,觉得时间太长,不想答应。后来想起,那个人说过自己在这出生……加上对方让步,就来了。」

「如果我不问,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告诉我?」

江暮云一顿,望向她,只见她眉头微蹙,眼里闪着泪光。

「你这个样子……我要怎么告诉你?」

季紜希垂下眼瞼,微微瘪起嘴。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这种表情。

「生气了?」

她没回答,拖着他往前走。

「等等,你走错边了。」

她紧急煞车,转了个方向,每一步都踩得很重。

他无奈地笑了,「小公主,在气什么?」

她忽然抽出手,往前走了几步,转身瞪着他。

「你是不是觉得,我很脆弱?」

「……你怎么了?」

「我不喜欢别人怜悯我。」她声音微颤,「我只是失明,又不是什么都做不到……所有人、所有人都在可怜我,还假装自己没有。我以为你不会,只有你不会……只有你会直接说我瞎了说我看不到——可是……为什么要擅自界定我能承受的程度?为什么?」

「季紜希,你醉了……」

「暮云,对你来说,我究竟是什么?」

今夜的雨停了,季紜希穿着白色长裙,沐浴在月光下,隐隐散发光辉,是脆弱又不可褻瀆的圣洁存在,主宰他所有喜怒哀乐。

「……那对你来说,我又是什么?」

他困在无尽黑暗里,只须她一次回眸,他就能费尽一生涕零感激。

「你难道不也是在可怜我?」

季紜希急急摇头,朝他迈开脚步,步履匆忙,绊了一下差点摔跤,江暮云赶紧接住她。

「真是的,你又……」

「那不叫可怜。」她抬起脸,郑重其事地说:「是心疼。」

他怔怔地望着她,这瞬间好像失了言语,什么话也说不出来。

「以后不要再这样了。」她伸手环住他的腰,闷声说。

以后……?江暮云没有回答,只是轻轻抚摸她的头发。

她发丝湿润微凉,身子在他怀里微微发抖。

「会感冒的,我们回去吧。」

两人牵着手,沿路回到木屋。开门时迎来一片黑暗,季紜希突然快步走进屋里,到处摸摸碰碰,而后屋内所有灯光接连亮起——主灯、床头灯、门灯,连浴室灯都亮了起来。

开完灯,季紜希又走回来巴住他的手。

江暮云侧身关上门,转回来让她抱得舒服些。

「你怕黑?」

她想了一下,摇摇头,说最近已经不怕了。

「那干么开这么亮?」

「因为你会怕。」她答得很自然。

江暮云一愣。

「这也是心疼喔。知道吧?」心里有他,所以会疼。

「知道了。」他露出苦笑。

——她只是瞎了,不是傻了。她不是什么都不知道。

喝醉的季紜希比平时还刁蛮,江暮云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哄小孩,连哄带骗才终于让她肯松手放自己去冲澡。

从浴室出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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