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忆

淮山的空气好，把肺洗得通透。站在半山腰一望，茂密的林子织成厚实的绿毯，阴翳着虫鸟走兽。

付宁很喜欢亲近大自然，这种畅快和明朗是在城市里无法感受到的。

她跟着堇月来到淮山，还带着被弱化成巴掌那么大的蜘蛛形态的萧煜。有符镇着，萧煜动弹不了，也没办法使用任何力量，蔫蔫地缩在玉奁里。

堇月告诉她不要动他，不然可能破阵让他逃出来。不用堇月说，付宁也不敢动，她最怕蜘蛛，怎么还能作死去打开匣子看那玩意。

不过她倒是好奇，那么大一个男人……呃，男妖精，居然可以又变得这么小装在匣子里。

这么一想，她这辈子，也算没白活了。

她现在在山上的一座道观里，堇月所说的老师正是她那日见到给她药剂的老妇人。她们一见面，老妇人什么都不过问却全都尽数知晓，安慰了她好一会，给她安排了僻静的院落休息。

道观还有个方士，都是老妇人的弟子，他们共同打理道观的日常起居，扫洒炊浣，各得其所。平时潜心问道，钻研卜法星相等，了无纷扰，颇有古时竹林贤儒之风。

而且这里极少极少使用互联网，只有堇月还有一个少年方士会用手机电脑这样的一些电子设备，付宁差不点把那篇桃花源记当场背下来。

待了两天，堇月告诉付宁，老师找她商量萧煜的事。

付宁略有忐忑，来到穆青琮的别院，进了屋，目光不打晃，望着鬓发苍苍的老妇露出友好礼貌的笑容。

“奶奶、不是，老师，您需要我做什么？”

穆青琮摆摆手，“不用这么拘束。”

她把装着萧煜的匣子打开，付宁当场吓得往后跳，她话都哆嗦：“呃啊啊您别开这个，别开……”

“他出不来，别怕。”

付宁还是离得远远的。

“付姑娘，你惹上的这个主，往好听了叫是半神，坏了说就是大妖，他的血统很特殊，能在传了这么久还保持这么高纯度，而且又有人类供奉，力量不是一般的强大。”

穆青琮看了眼匣子里面的蜘蛛，他一动不动，实际上也在听着她们的对话。

“供奉他的人类已经在找他了，如果他们把他救走，我们就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处置他。”

付宁记得萧煜是有家人的，只不过他和他们的关系好像很奇怪，比起家人更像是合作伙伴，各取所需的那种。

付宁咬着下唇，有些为难，“我，我只是不想让他再缠着我而已，我也不想杀了他……”

穆青琮明白她的意思，可这匣子里的主可不是那么轻易说放过就放过她的，他的执念很深，不把人得到手不会善罢甘休。

“姑娘，你回去想想吧，不过最晚也只能拖到明天了。”她掸些香灰进匣子，盖上盖子。

付宁回来心事重重，一不留神把堇月手上的东西撞掉了。付宁连忙抱歉，弯腰帮她捡起东西，堇月轻轻点了点她脑门：“喂，你还没有解决那个蜘蛛精吗。”

“没……”

“你犹豫什么呢，这是对人民有益的事情诶。”

付宁豁然开朗，“你说的对。”

晚上，付宁翻来覆去睡不着。虽然话是这么说，除妖为民，可实际上他也没做什么危害社会杀人吃人之类的过分的事吧，好像就跟她过不去，老是要缠着她，还要跟她那个……

他那方面还蛮厉害的……

不对！她是被迫的！臭蜘蛛给她下药了她才感觉舒服的！

思来想去睡不着，付宁披上外套出了门，走到院子里抬头看见那么大一轮月亮，心想着原来到十五了。

她不喜欢满月，一到十五，自己就很难受，心理上压抑。

尤其现在还有烦心事，付宁在外头走了两圈，回到屋子里又躺下。

好在睡着了，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嗅到一阵幽香，意识从混沌渐渐清晰，她发觉自己置身一个梦境。

她站在老房子的家门口，看着小时候梳着羊角辫的自己蹲在石头边碾草籽榨草汁玩。

付宁想起来了，这是她的回忆。

她身后忽然有人喊：“宁宁。”

付宁回头，见是如玉的少年，他看的却不是她，而是地上的小女孩，微笑着唤她过去。

“宁宁，走啊，哥哥带你去喂兔子。”

是萧煜，她听出来了。

小女孩点点头，扔下草叶，噔噔噔朝他跑了过去，一下子扑到他怀里，“哥哥！”

少年把她抱在怀里，掏出口袋里的手帕，在一旁水缸那沾湿了给她擦手，怜爱地吻了吻她的发顶。

付宁看着他抱着小丫头离开，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。